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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学人转部好看的小说“家有诡女初长成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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巴咯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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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吃一惊,问我:“为什么?”

不为什么!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。近日签了太多的买卖协议,我厌倦了这类生意。

我端起咖啡,喝一口,看看窗外。一对夫妇牵着一个芭比娃娃似的孩子,一家三口都面带开心的笑容,正悠然的散步。芭比嘴里说着什么,好像在提什么要求,从欢呼雀跃的样子来看,是得到满足了。

这是正常而幸福的童年,可我和贝贝都与之无缘了。我的心被蜇了一下,忙别转面孔。段言正慌乱的看着我的脸,探测他想要的答案。

我探起身子,凑近他,脸距他鼻尖一寸有余,小声的,一字一句的问:“你,有没有觉得……周围有异常?”

“什么?”他向后欠欠身子,瞳孔瞬间放大又收缩。

“没什么。只是提醒你,以后走路要小心点,最好时不时的回头,看看有没有一个形容惨淡得黑衣人跟着你,夜里睡觉记得锁好门窗,我不是开玩笑的。”

我以为他会发怒让我闭嘴,结果他目瞪口呆的坐在那里,好像确有其事,不幸被我言中了似的。过一会,他低下了头。

他说:“默之,放过我吧,我要结婚了。”

我坐回原位,不说话。

离异,再婚,原本顺理成章无可厚非。但是,段言的节奏总是快的让人应接不暇,急于建筑自己的新生活,也急于甩脱本应背负的责任。

“那女孩,家族比较大,我不便于让她知道我太多历史。”他顿一顿,接着说:“我错了,真的,我现在向你忏悔。”他掏出一个鼓鼓的信封说:“我给你和贝贝准备了一些钱。”

“收起来。我不用这些。”我冷静的看着他说:“我一直不太明白一个问题,你究竟为什么那么喜欢钱?我已经答应给你100万了,为什么还要跟李韶华继续交易?给我一个答案。”

我想他一定误会了,把我的问题当成了一个交换条件,以为只要他坦白了,交待了,我就会放过他。他急急的说:“你知道,象我这样的男人并不甘心一辈子打工,我要构建我自己的事业,但起步太难了。一百万并不多,原始积累当然越多越好。”

原来只是野心在作怪,真让人啼笑皆非。不过,他发现了另一条捷径:只要掩盖事实,扮演一个温良男子,得到一个钻石婚姻,一切又如他所愿了,所以,他这次来的目的,就是要我闭嘴,划清历史界限,割断纠缠的亲情。

他继续说:“当时,除了出于事业的考虑,我还想多积累点钱,跟她比起来,我太寒酸了。但是,我并没料到孩子会出事的。”

他困兽一样的眼睛看着我,说:“体谅我吧,你以前总是体谅我的,我是孩子的父亲,不可能明知道那是火坑还把她往里推的,你想想看,那样还算是人吗?”

“你真的不是人。”我心里忽然一阵无法抵挡的痛楚,牙齿忍不住打颤,我狠狠的咬住嘴唇,许久才平静下来。

“每一次我想谅解你的时候,你总是刺激我的极限神经,超出我的忍受底线,使我无法再宽容你。”说完这句话,我起身要走。

他跳起来一下子抓住我,凶相毕露,眼里象要喷出火苗。他说:“你想跟我斗?你能做什么?小心把我惹火了。我不是你捏在手心的棋子,给我记住。”

“你吼什么?攀上富家小姐你就神气了?”我狠狠的盯着他说:“段言,我现在满脑子就想一个问题,就是怎样才能让你活的更累。唯一的方法,就是比你更冷血。我会毁掉你的。”

说完,我走了。

他看得到我洒脱笔直的背影,看不到我痛心疾首的眼泪。一切完成转变了,爱人变陌生人,亲人变仇人。行动并不困难,难的是下定决心。
巴咯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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报复源自于痛,却换来更痛。我一路流着眼泪走回医院。

    妈妈水泥人一样的站在窗前,好像从我出去以后她就没有改变过姿势。

    床上躺着孩子,窗前站着老人,我踏进这个病房,仍然感觉空空荡荡,风从窗子里吹进来,野蛮的游荡喧嚣,空气不可思议的冰冷。

    我走到母亲身后,伸出手,停在半空中,不知道接下来该作何姿势。

    我想起,在我结婚之前母亲极力阻挠,结婚后母亲却对段言赞不绝口,好像段言有恩于我。段言抛弃孩子的事实,显然出她所料,让她震惊,使她再次陷入沉默。

    她的沉默里,隐藏着一些我不知道的往事,阻隔了我们,使我无法简单与之相拥。

    我的手终是承载不了这样沉重的情绪,颓然落下。母亲听到声响转过身来,呆望着我,我强作微笑,故作轻松,她忽然双手颤抖着掩住面孔,哽咽的说:“人生就是一盘棋,一步走错步步错。”


    时间就在医院、公司和公寓三点一线中渐渐消逝,段言一次也没有来看过贝贝,也许他在忙于筹备新生活。

    我也不着急找他,闲下来就会仔细想一些前因后果,渐渐明白生活就象一个巨大的阴谋,明刀暗枪,杀机突现,常让人措手不及。

    贝贝终日躺在床上,双目紧闭,五官清秀,面色红润,只象是调皮的孩子睡着了。除了主治医生,大家渐渐相信了孩子是从滑梯上摔下来的事实。

    医生常规检查后总表示惊讶,说贝贝虽然脑部的受损神经没有恢复迹象,但孩子四肢没有僵硬变形,肌肉没有萎缩,身体器官也没有退化病变症状,甚至连褥疮都没有生,已算是奇迹。我知一切是母亲细心照料的结果。

    母亲柔性大发,照料贝贝带着还债般的虔诚和沉重。几次我要请一个特护人员,她都坚决拒绝。她按照计划细分时间给贝贝喂食,按摩,翻身,洗漱,一时一刻不肯停歇。偶尔低头偷偷流泪,掏出折叠整齐的手帕在眼角处按一按,抬头的瞬间换上令人心酸的笑。

     每每看到母亲这样的表情,我便觉得命运真是残暴。即使妈妈恨我,也情有可原,我这样的让她不得安宁。

     碧月三天两头的往医院跑,尽其所能的帮助我,常常跟燕飞碰巧遇上,我庆幸这冷漠的城市里有一新一旧两个朋友,我才不至于孤立无援。偶尔接到童义信的电话,我都匆匆挂断,我已无更多精力应酬周旋。

    这晚下起大雨,碧月说好请汪师傅一起过来看看贝贝。

    下班后我脚步匆匆赶到医院,碧月和汪师傅正同妈妈说着话,母亲手里闲不住,一直在给贝贝按摩腿脚。

    一见到汪师傅,我迫不及待的问:“能不能帮我算算,孩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?”

    汪师傅叹一口气,说:“姑娘,会占卜不等于是神仙,世上并不存在万事了如指掌的人,占卜也是根据人的气色,神情,周围环境,事情因果以及敏感的直觉来推算的,孩子什么时候醒,能不能醒过来我不敢乱说,但我想,尽快出院应该是正确选择。这里过于安静阴冷,不利于精气神的恢复,如果孩子早已脱离危险,家里才是更好的修养环境。”

    汪师傅略一停顿,又提醒我社会复杂,人心险恶,为人行事一定要步步小心。碧月听后讶异的看着我,不明就里的问我:“你究竟处在什么水深火热之中?”

    我没有出声。现在的工作生活看上去都风平浪静,即使下面正藏着暗涌逆流,我又如何得知?

    窗外一道长长的闪电将天空割开了血红的口子,大风把窗子“啪”的一下推开,夹着雨呼啸着吹了进来,所有的灯都灭了。

    一声惊雷在空中炸开,闪电照亮屋子的瞬间,贝贝突然一下瞪大了眼睛,我们全部瞬间冻结,屋子又重新笼罩在一片幽暗静默之中。

    片刻,碧月如梦初醒,欢欣雀跃着向我报喜,“默之,看到没,贝贝醒了,她睁开了眼睛。”

    未等我开口,她已经跑出去了,等她把值班医生找来时,灯已大亮,贝贝的眼睛也早已闭上,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诡秘的笑,象是刚刚跟所有人都开了一个玩笑。
巴咯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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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与这个女人有过一面之缘,时间才没多久,境遇已是沧海桑田。她在守存房指着我说胡闹的时候,我根本不曾想过将来会在这种地方与之相遇。

太后私访完毕,龙卷风似的走了,我回到办公室整理一下资料,订了下午三点的机票。齐墨称得上是国际繁华都市,却也只是弹丸之地,转身遇到熟悉面孔是常有的事情。至于叶恒永的求婚之举,我并不放在心上,我只当性格怪异的老总跟下属开了一个过份的玩笑。

中午童义信请我吃饭,我没有推脱。

一落座,他焦急的问道:“为什么还不离开这家公司?那些传闻也许是危言耸听,但我还是希望你小心为好。”见我未置可否,他只好改变话题说:“这家的鱼子酱味道不错,我跟妹妹常来。”

“你跟碧月?”我问。

眼前的这个人,碧月的表哥,这样的关系坐在一起,话题集中到碧月身上反而自在一些。

“哦,不是,是我亲妹妹,叫义君。她这个任性的家伙正在家里闹革命呢。”他笑笑说,“其实,是同父异母的妹妹,我们家族比较复杂,不过这不影响我们兄妹的情感。”

我点点头,没有说话。

他说:“我一直想了解你更多,你却象只茧一样把自己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。”

“碧月没有跟你介绍过我这个作茧自缚的人?”我半开玩笑的问。

“她说你是唯一一个知道了她给死人化妆还能自然跟她牵手的人,她只说了这一句。”

我笑笑说:“我的手安抚过无数只骨灰盒,我在守存房工作过。”

从他吃惊的表情来看,他确实不了解我。我问:“你妹妹在闹什么革命?”

我这样说着,心思却根本不在她妹妹身上,我按了按座位上的包。

包里放了几张打印好的资料,上面简单列出几个信息:李韶华,剑桥大学研读过心理学专业,原任职于安然心理诊所,私下跟某些机构联合搞异能课题,目前不在齐墨。

今天跟他吃饭,也不算毫无目的,本想请他帮我调查李韶华的情况,他关系网比我要广泛的多,但我并没有掏出来,临时改变了主意。现在的私家侦探效率极高,保密性强,我又何必节外生枝,牵扯更多的人参与这件事。

童义信还在解释刚才的问题:“义君找了一个男朋友,家里嫌不能门当户对,不太同意,义君在家绝食抗议,说再不同意他俩结婚就殉情。那人我见过,在一家大公司做人事部长,能靠自己奋斗出这番成绩,也算不错。他帅的让我们男人泄气。”正说着,他眼睛一亮,说:“这个小鬼,在家闹绝食,却跑这里来偷吃。”

我顺着他的眼光寻过去,看见一位身穿红色云纱裙的女子袅袅婷婷的踩入酒店大厅,她俏生生的停了一停,眼波流转,打扮的那样精致,让进出的人都无法对她视而不见。她和身边的男子都没有注意到这边,服务生引领他们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子,那男人下巴微抬,谈笑风生,完全是一副自在闲适派头。

世界可真小。段言,化成灰我也认得出。

我的双手颤抖起来,颤到连勺子也拿不住,哐啷一下砸到盘子里,慌乱中又将水杯打翻。

但我很快强制自己镇定下来,起身说:“还要赶下午三点的飞机去大连,我得走了。”

童义信急忙说:“今天碰巧遇到,还想介绍你们认识,但你脸色很苍白,那就改天吧。我陪你去大连怎样,你在这个公司做事真让人不放心。”

“不要为我浪费这种时间。”我欠身致谢,从另外一个门匆匆离开。

回到公司拿了机票和文件,马不停蹄的跑回家收拾行李。

母亲还在不停的打扫,整个家被她收拾的光洁溜溜,象个宾馆。因为缺少欢笑,静的可怕,没有丁点家的味道。

贝贝直挺挺的躺在那里,眼睛瞪着天花板,脸上没有表情,看起来象是生气。

她现在是一等的保密者,或许听不到,即使听到了也根本说不出,无论我说什么,都会象埋在海底一样,永不揭露。

我亲了亲她的脸,拉住她冰凉的小手,轻轻对她说:“他虽是你的爸爸,却犯了无法饶恕的错。贝贝受的伤害,外婆受的伤害,妈妈会一点一点的,让他全部偿还回来。”

即使我做一些让人诧异吃惊的事情,我想贝贝会谅解的。

自我安慰一番,我起身要离开,就在转身的刹那,我仿佛看到贝贝的眼睛发出了奇异的青光,一颗眼泪从她的眼角无声无息的滑落下来。
巴咯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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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下飞机,寒风刀子一样的割到脸上。此时的齐墨却还是繁花盛开。
先去见了惠佳集团的销售经理,合同条款早已达成了共识,我没有废什么话就把任务完成了。那经理看我衣衫单薄,把吃饭的程序也省了,只嘱咐我赶紧回酒店添加衣服。

我搭出租车回预定的酒店,半路忽然下起了大雪。

一片片的鹅毛从天而降,不消片刻,周围已是银装素裹。华灯初上,照亮街边,火树银花,灿烂的不可收拾,大雪纷纷被风吹卷,在路灯照耀下蜂飞蝶舞般的灵动。

街上的车辆和行人都放慢了速度,象童话电影里的慢动作一样浪漫好看。

在齐墨,清晨一睁眼,就觉得一切已来不及,人人脚步匆匆,赶死队似的急……此刻在大连,享受着这个下着雪的夜晚,就如同到了静谧的天国。

进了酒店房间,本想先给母亲挂个电话,一阵疲倦感袭来,我和衣躺在床上,再也不想起来。

段言又一次强行挤入我的梦里,指着我大声斥责:“你天天不说话又没表情,行尸走肉一样,贝贝躺在床上一动不动,你俩夜里睡在一起,就象一大一小两具尸体……”

我在梦里还那么笨,不知道如何反击,任由他咬牙切齿,手指快戳到我眼睛里,耳边恐怖的怒骂一声比一声更高。

终于被一阵电话铃声拽回现实中,我头发都被汗水浸透了,浑身无力,象真的大吵过一架似的。

童义信在电话里说:“好大的雪啊。工作完成了吗?一起来赏雪吗?”

他真的跟过来了。

我接起电话,许久无法出声,他问我怎么了,我说,我很难受。他问清我的地址,急速向这边赶来。

我挣扎起来,站到洗手间的镜前,给自己添上一抹腮红,想用来掩盖噩梦带给我的憔悴。镜子里映出一个陌生的自己,我耳边想起童义信偶尔赞美的话,他说,你的脸那么干净素白。

于是把腮红抹净。脖颈和手指都光裸裸的,一无饰物。我看着镜子,问自己:“默之,你在干吗,想要故作简单大方的姿态引诱谁吗?”

童义信的头发被雪打湿了,一脸的关切和焦虑,他一进门就着急的问:“你说你很难受,要不要去医院?”

我摇摇头。他自作主张的去服务台把房间换成了豪华套间。

他指着大房间的那张舒适的欧式架子床说,今夜,你睡在这里。又把自己的外套扔到小房间里面说:“你看起来太虚弱了,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待着,当然,我睡里面房间,你会相信我吗?”

我点点头。无所谓,我心里说。

他打了电话订餐,服务生用小车推进来,精致可口的样子,我却没有半点食欲,他给我斟了半杯葡萄酒,说:“喝点吧,或许可以暖暖胃。”

他话没说完,我酒已下肚了,他重新帮我把酒斟好,向我举起杯子,发现我的杯子又空了。

他吃惊的看了我一眼,讪讪的把酒放下,忙着帮我处理各种复杂的食物。分类,切割,涂抹酱汁,万般细心。一件松松的毛衣穿在他身上,显得放松惬意。

他说:“不要这样喝酒。是存心要醉吗?”

我打量着眼前的他。

假若我要跟这个人结婚,段言就不能跟义君结婚了,在那样一个家庭里,是极其看重伦理道德的。只要让碧月闭好嘴巴,我付出点代价不算什么。也许我会过的不舒服,但更重要的是不能让段言舒服。

他一双深邃的眼睛凝视着我,问道:“默之,你在想什么?”我偏过脸,假装继续喝酒,一仰头,把眼泪连同羞耻感一起逼了回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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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了飞机,齐墨的热空气铺天盖地的涌来,将昨天的雪夜天国一下子溶掉了,我又回到这个错综复杂爱恨纠缠的世界中来。
??公司和家里都一如往常。叶恒永一整天悄无声息,不知道有没有在办公室。无人使唤的时候便感觉不到他的存在,真得谢谢他没有给我拘束压迫之感。
??下班前碧月和燕飞先后电话约我见面,索性来个三人同行。
??碧月领我们在闹市的巷子里穿梭,来到一家小小的牛肉面馆前。人在门外已经受不住香浓味道的诱惑,不知何故,我竟胃口大开,忍不住吞咽了几下口水。
??飘着油花的面和各类小菜一个一个端上来,碧月弯着眼睛看我吃的津津有味,拍手说:“对,就该这样,好好吃,多攒些力气,如果贝贝哪天醒了,就够你忙的了。”
??燕飞却表现不同,她满面愁容,筷子拨拉着碗里的香菜,一口也不吃。我猜测她的心思:孩子病在床上,母亲却精神百倍的上班,有滋有味的在外面吃饭,这是无法理解甚至无法宽容的,或许人们觉得我应该天天抱着贝贝在家痛哭,这样才合乎常理。
??燕飞表情奇怪,说话也奇怪:“昨天,我无意中看到一条消息说,有的植物人太久没有醒来,肌肉萎缩,身体器官严重退化,对于病人来说,实际非常痛苦。看着默之你一天一天瘦下去,我……,据说,安乐死从某种意义上,对病人和家属都是一种解脱……”
??不等她说完,我把筷子拍在桌面上,脆生生的一响,燕飞的肩膀随之一颤,她的眼睛红了。
??或许从她的角度考虑,自有一番道理,我随即道歉:“燕飞,我知道你比我理智,不忍心看着一切慢慢垮掉。但是,请不要再提安乐死,贝贝就是变成一堆柴骨,我也要她……”碧月偷偷拉我的衣角,嘻哈着调节气氛:“多好吃的面啊,牛腩特别嫩。我们换一个话题来说。”
??我低下头,对她俩说:“是有人该死,但绝不是贝贝。”
??气氛沉闷了片刻,燕飞恳切的看着我说:“你生气我也得说,作为朋友,我不能看你在沼泽地里挣扎,你有没有考虑过开始自己的新生活,我有个朋友条件很不错,我想介绍……”
??“不用了。我要结婚了。”
??“你要结婚了?”碧月和燕飞同时瞪大了眼睛对着我叫。
??“跟段言未婚妻的哥哥。”
??“什么?”她俩又是异口同声,二重唱似的整齐。
??“怎么这么巧?他是谁?我们认识吗?”燕飞抢先一步问道。
??燕飞并不认识童义信,我不想过多解释。碧月好像明白了什么,她掏出烟来点上,狠狠吸一口,烟从她鼻子和嘴巴里喷出来,她说:“报复段言可以,但不能把自己也搭进去。”
??燕飞用力点点头。
??“你们不用操心,就在一边看着吧。”我呼噜呼噜把面吃完,擦擦嘴,下一步是不是深渊,似乎管不了那么多。
??燕飞不可思议的打量着我说:“你好像真的变了不少。默之,你的心一点不乱吗?”
??“我没有心!”
??她俩一时无话可说了,燕飞接了一个电话,大概有急事要先走,走几步又倒回来抓住我肩膀,叫我不要感情用事,嘱咐完才匆匆离开。
??碧月还在若有所思的吐烟圈,她就镇定多了。
??早晚她会知道真相,况且我需要她的配合,所以干脆对她明说:“我要结婚的人,是童义信。”
??她象是被施了魔法定格了一样,无神的对着我,烟快燃到手指了,被我轻轻拍了一下,她还魂一样的弹起来说:“绝-对-不-行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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碧月和燕飞都不能阻止我,母亲那边我干脆闭口不谈。回到家就尽量帮她做家务,即使有话题也全是围绕贝贝。
??近日来,自己仿佛拥有了分身术,变成两个自己,其中一个很陌生很荒唐,更象幽暗恐怖的心魔被我放出来了,根本无法停手。
??私人侦探调查结果令人失望,说李韶华象是受到某种组织机构保护,一直难觅所踪,他几乎没有亲人,唯一的哥哥远在澳大利亚,说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过。
??回到家,习惯性的把包往沙发上一扔,直奔贝贝的房间。她头发又长了一点,绒绒的,很是温柔,但脸色有点苍白,身体也轻了很多,虽然母亲和家庭医生已经尽心尽力,她仍然象一个还未开放就要蔫谢的小花一样,慢慢的失了颜色。
??听有人说过,孩子四岁之前还保留前世的记忆,如果她觉得不满意就会结束生命重返天国。虽然只是传言,已足以让每一个母亲听后心惊肉跳。目前这种生活,贝贝怎么会满意,她随时可以抛弃我回到那边去,我绝无资格挽留。
??很多个午夜梦回时分,发觉我一个人睡在宽大的床上,贝贝不知所踪,心慌的无法形容,猛然惊醒坐起,摸摸身边,她还在,只是常常在黑暗中无声的张着眼睛,寂寞的对着天花板,我赶紧将她从床上抱起,紧紧搂在怀中,只怕被谁抢夺了去。
??有时也会对她说话,说一些我从不对任何人讲的事情,但绝不给她读童话,童话是骗人的。
??偶尔会看到她流泪,听到她叹息,象是全部都听懂了。但定期到家检查的医生说,眼泪只是眼中的积液,叹气只是机械性深呼吸,为什么医生要不断将我的希望泡泡一个一个戳破,不留一点余地?
??碧月想方设法在阻拦我,非要让事情来个见光死不可。得知童义信约我吃饭,她死缠硬磨要跟着,童义信一见到碧月,喜悦之情溢于言表,一把拉过我对她说:“来,丫头,重新认识一下,这是‘我的一切。’”
??我和碧月都傻愣愣的,童义信笑的意味深长,对碧月解释道:“你要替我好好照顾默之,她可是我的一切啊。”碧月听后更觉事态严重,忿忿瞪我一眼,说:“坦白从宽。”
??我故作镇定,始终挂着微笑,心里也忐忑不安,预谋被人当众戳穿,毕竟是有压力的。趁童义信离开座位挑选海鲜的空档,碧月紧紧抓住我的胳膊说:“老童是无辜的,他人不坏。”
??“他伤过很多女人的心。”我替自己辩解。
??“他伤了谁的心关你什么事?跟女人恋爱,不合适就分手,再正常不过了,段言也不是你唯一的恋爱对象。”她不厌其烦的劝:“默之,叫一个人服输有很多办法,成功是最有力的,你何必利用无辜的人。”
??我双手紧紧握住水杯,心里不是没有波澜,她不知道,段言真的是我唯一的恋爱对象,正因如此,我缺少比较,不懂得男人,毫不设防,伤害也过深。
??两人小声嘁嘁喳喳,互相盯着对方的眼睛,一个固执恳请,一个执迷不悔,童义信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也不知道,他站在旁边打断了我们的谈话,我和碧月都象见了鬼一样弹起来,又立刻坐直身子尽量装的自然些。
??不知道他听到多少,他坐下来,锁住眉头,无神的看着桌面问我:“你要利用我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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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许碧月并不真正打算把事情弄僵,她歉疚的说:“老童,让我来解释。”
??童义信忽然双手交叉在胸,坚决的拒绝了:“不,不用解释,我早就知道了,默之不是因为爱我才想跟我结婚的,没关系,利用吧,我让她利用。”
??他的这番话,过份出乎我们的预料,我刚才还是面红耳赤,现在更加手足无措了。
??谁知他接下来的话更让人吃惊:“让默之受伤的人,默之的前夫,是叫李韶华吧。”
??碧月闭上眼睛使劲摇晃脑袋,说:“乱套了,乱套了。”
??三个人执迷于不同的事,将那餐饭吃的食不下咽,最后碧月下了结论:“老童,我不插手了,默之将来会把一切告诉你的,也许要等到时机成熟,将来无论她说什么,请你原谅她。”
??我把头压的很低很低,恨不得低到桌子下面去,这番话,就象是警察和失主在毫无原则的谅解一个小偷。
??童义信捏住碧月的小鼻子左右扭两下说:“你这丫头,原来还偶尔叫哥,现在总是老童长老童短的,还不如义君乖,也从来没听你喊过默之姐姐,以后直接改口叫嫂子吧。”
??他根本就是拿她当做直来直去的小孩子,并无放弃这段可笑婚姻的打算。
??碧月冷着脸不吃这一套,我又接到了段言的电话,这是此日第三次了。从前想见他一面真的比见皇帝还难,现在,要不要见他,取决于我的心情和计划,他比我着急多了。
??找个借口,带碧月先离开,过了两条街,我跟碧月道别。她气呼呼的问我:“刚才打电话的是段言吗?”
??我默认。
??她讽刺我:“不是要当我嫂子了吗,怎么还跟他纠缠不清?”
??我已将自己归为罪人,所以不作任何表示,任她发泄心中怨气。
??她忽然捧住我的脸,几乎要把我的腮帮子挤变了形,那么近的距离,她眼里的火焰熊熊燃烧着,将我的脸烘烤的更加灼热。她说:“上一次当就够了,不要跟他斗了,好吗?”
??“我要见他。”我固执的挣脱了碧月,在她万般不解的目光中匆匆奔赴一家名为“夜蔷薇”的酒吧,段言就在这里等我。
??找了一个幽暗的位子坐下,稍远处有个珠光宝气的女人一点也不配合这里的氛围,哈哈哈的笑着,笑的震天响,一边用手大力的拍着身边女友的肩膀,扯着嗓门说,股票又跌了,哈哈哈,什么,你赔了十几万了,哈哈哈,你怎么不敢笑啊,是不是脸又去做拉皮了哈哈哈。笑完很久不再有动静,可见不是发自内心的。
??越寂寞的人笑声越响,钱可以买来热闹,但不能真正派遣孤独。
??“贝贝怎样了?”段言掏出一颗烟,衔在嘴上,他行头从上到下都换了,崭新崭新的,很体面。
??“有什么话就快说吧。”我不愿意看他演戏。
??“听说你要跟童义信结婚了?”他身子斜斜的靠着说。
??“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?”
??“回答我!”他把烟在手指间掐断,提高嗓门呵道。
??“是的,怎么了?不是你一直劝我随便找个人嫁掉的吗?”
??“你先勾引的他?你了解他吗?你是看上他有钱了吧。”他还在控制自己的情绪,就象一座即将暴发的火山。
??“你找我,是因为他是童义君的哥哥吧。”我笑着喝口咖啡,“是那个叫碧月的小姐打电话告诉你的?”
??我不跟他兜圈子,他反而吃了一惊,声调徒然的降低了:“是燕飞来找过我。”
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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竟然是燕飞,有点意外,但也完全可以理解。
??把事情一挑明,他的气焰灭了一半,刚才的威风凛凛不在了,颓然坐在那里,嘴唇有点哆嗦:“燕飞说,让我放弃,说我不可能赢的过你。”
??“看来燕飞比你聪明,也比你善良多了,她不愿意看到贝贝的父母反目成仇,也许是不愿意看你败的太难看。这样也好,你知难而退。不过,实在没劲透了,游戏还没有开始呢。”
??他抬起头吃惊的问,“游戏?你把我当什么?猫抓老鼠吗?”
??“看看你,有多狼狈,原来只觉得你很可怕,现在发现你其实好可怜。”我歪歪头笑着说,“我总结出了游戏规则,欲望最强的时候也是最容易打败的时候,只要找出你的软肋,一切就变的简单了。”
??他的脸霓虹灯一样闪烁着,红变紫,紫变青,额上的青筋蚯蚓似的爬了出来,双目杀气腾腾,忽然没来由的抬起手,一个重重的巴掌打在我脸上,骂道:“你这个婊子!”
??那一个耳光,把他自己也打蒙了,他看看自己的手,又看看我,好像无法置信自己这类高雅人士也会对一个女人大打出手,他的冲动把我最后的一丝犹豫和怜悯也打消了。
??人生真是戏剧,“小乖”和“婊子”竟然是同一个男人在称呼同一个女人,我一时间有些恍惚,爱情,还有什么好奢望?
??一边耳朵轰轰作响,脸上火辣辣的,我强迫自己沉静了几秒钟,整理了一下碎发,还他一个微笑,说:“你打了我,我就更不欠你什么了,这样也是让大家平衡的好方法。”停顿片刻,我咬牙切齿毫不怯懦的逼视着他的眼睛说:“但是,如果你敢有下一次,我就要你好看,不信,可以试试。”
??这个变色龙,上一秒还怒气冲冲,下一秒就换上了悲伤的脸孔,我还没来得及反映过来,就听得他说:“你疯了,默之,真的,你完全疯了。”
??他象是忽然变的很低很低,需要俯视才行,他哀求道:“我是被你气急了才动手的。放过我吧,默之,我和童义君结婚后可以得到一些钱,我会补偿贝贝的,让她念最好的大学,如果你看我不顺眼,我们可以离开齐墨,去别的地方生活,行吗?”
??“你爱她吗?”我在想,如果他真的爱她,是另外一回事,我或许会考虑放手。
??他一定误以为我在为这种事情吃醋,他嘟囔着:“我是喜欢她的。默之,你的意思是,想让我回到你身边?你别着急,我不是没有想过这些,我也知道失去的一切有多么珍贵,能给我几天时间考虑吗?”
??我皱起眉头,心里一阵阵的厌恶,难以相信眼前如此不堪的人竟是我孩子的父亲,我起身说:“你不要这样,真卑鄙。我要走了,孩子还在家等我。”
??他又变回去了,用手指点着我威胁道:“许默之,你不要欺人太甚,你有一个秘密掌握在我的手中,你休想把我怎样……”
??他说谎成性,真假难分,我不予理会。
??“你到底想怎样?你这个要命的女人!”他咆哮着,脖子扯的老长,外表的愤怒实在掩盖不住内心的惊慌失措。
??他的言行简直成了酒吧里上演的好戏,周围的人颇有兴趣的端着酒杯望向这边,啜一口,迫不及待的要看下去。
巴咯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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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平静的说,上天作证,我从来没有那么平静过:“小点声,贝贝他爸,想让人人都知道你是一个怎样的父亲吗?”
??他用余光扫扫周围,终于意识到他有多么受人瞩目,便在桌上匆匆扔下几张钞票,一幅完全不用找零的有钱人作风,拉住我的胳膊把我扯出门外,我踉跄着被他扯到一个稍显僻静的拐角。
??“我要听听你的计划。”他居高临下的命令着。
??“我脑子不灵光,没有什么计划。”
??“说说吧,打算怎样?”他眼睛里满满的冷漠和对抗。我知道人是会变的,但不知道竟可以变的这样彻底,干净,不留痕迹。
??我看着他,看着他,不知道为什么,发出来的声音象是被漂白过:“你抛弃孩子的事实是你前进的一颗炸弹,只要我不高兴,我随时准备引爆。你想扩大事业,可是谁敢跟这样一个狠心自私的人合作呢?结婚呢,就更不用提了,只要说出来你就会马上变成丧家之犬了。”
??“是吗?那你去说啊,这样你的美好未来也会完蛋,你以为童义信会跟你这样一个女人结婚吗?你不是小姑娘了,年龄大了还有个生病的孩子,谁又敢娶你呢?”他冷笑着,对我的推断大大的不以为然,颇为自己的几分聪明得意。
??“哈哈哈哈,你什么时候变那么笨了?”,我忽然无法抑制的大笑起来,“我不成功没什么,我不为爱情结婚,也不为金钱结婚,失败了有什么损失呢?但你就完全不同了,你的落差感是我无法想像的。”
??其实,我并没打算要公开,那是下下策了。就这样一点点的让他猜测煎熬比直接给他一刀好多了,我补充道:“我不是从前的我了,只要让你过的不舒服,我什么都做的出来,现在,我没有什么可在乎的。”
??“你最终目的是什么?”他急不可耐的想知道过程和结果。
??“我让你尝尽孤独寂寞又终日不得安宁,你觉得如何?”我反复看着自己的指甲,故意显出几分漫不经心,“具体的实施方案又怎么能告诉你这个敌人呢?不过,无论怎样,我绝不会放过你。”
??我的预言吓坏了他,他不由自主的收敛起嘴边的笑意,完全没有了应对的措辞,呆立在风中,脸色一僵,象是被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了。
??他现在才明白,我要的,并不是那么简单,不只要破坏他的姻缘梦,而是要他一辈子在不安和绝望中存活。
??没心情照顾他的惊愕,我突兀的离开了,转身的刹那,我卸下了嘴角的笑容,眼泪渐渐漫上来。
??我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开心。
??现在想来,所谓可怕的人,都是因为某种情感达到了极致:过深的爱,过度的恨,快要爆破的欲望,会让人变形,成为怪物。
??我紧握的是双刃刀,手心一次次被割的鲜血直流。
??从前我是彻底的唯物主义,发生了这些事情以后我开始相信一些东西,比如命运和灵魂。这份不能抗拒的力量,我归结为命运,我想,这就是冥冥中的安排。
??每天清晨,睁开眼睛之前总要在心里默默祈祷,希望上帝能让我和孩子同时醒来。因为次次失望,渐渐不再相信上帝的存在。今天早上,我特意多看了贝贝一会,她更瘦了,呼吸还算平静,我强打起精神,继续奔赴工作战场。
??叶恒永昨天下班前出现在我面前,可能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,但呆站了片刻,他还是转身走了,象是还没有完全考虑好。
??所以,今天我得时刻准备着。
??
巴咯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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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午用餐时间,人事部的同事笑谈她两岁半的女儿如何顽皮,语气里一半是无奈,一半是骄傲,说她只是回头接了个五分钟的电话,家里所有的卷筒纸巾都被小家伙拉出来铺满了沙发和地板,翻天覆地的速度和阵势。
??她不知道我有多羡慕她,不奢望贝贝能象原来一样聪颖,只要她偶尔动动手指,眨眨眼睛,我就已经欢心雀跃了,在无法改变的事实面前,人的欲望会一再的变简单。
??离开办公室,我独自去楼顶透透气。站在天台的边缘,望着下面川流不息的小车,头晕目眩,身体不自觉的有些摇摆,赶忙后退一步,真怕一不小心给晃下去了。
??昨天新闻里说,本城有个女人因丈夫滥赌无为,对生活极度失望,选择了从27楼纵身跳下,临跳前把自己的两个女儿也绑在了身上,大的那个还不足四岁。
??舆论浮于表面的蔓延开来,没有人能真正体会当事人的心情,大家带着一些看客的心理,妄说她如何不懂得坚强乐观,如何自私的夺走孩子的生命,虎毒尚不食子……我却被她的捆绑和跳跃深深刺痛,她不是非要孩子陪葬,而是怕孩子没有她不能健康独活,那是绝境中的母亲痛定思痛的结果。
??神思恍惚间,我的心被蜇了一下,一种说不出的心慌突如其来,并且来势汹涌,让我产生立刻回家的冲动。
??那个租来的公寓,算不上是个家,可因为有母亲有孩子,它才暂且拥有这样一个称呼。不知道为什么,我走的很急,进了电梯才想起该先请个假再走,又慌慌忙忙的折回办公室。
??鬼使神差的给家里拨了一个电话,母亲惊慌失措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:“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,你快回来,贝贝她……”
??贝贝一旦出现状况,只有两种结果,一种是死亡,一种是醒来,后者我几乎不敢奢望,所以最怕听到突发的消息。
??多少次,我走在回家的路上,心惊胆战,一分一秒都是恐惧,试想有一天,贝贝也许会突然离开我,我到底该怎么办,我是否应该时刻做好心理准备?想了那么多个日子,这个电话还是让我颤抖的无法自持。
??“贝贝她……醒了?”我自欺欺人的问,声音太小了,母亲在那一头听不清楚,着急的喊道:“喂?喂?默之啊,你快回来,贝贝不行了。”
??“你送她去最近的那家医院,我立刻过来。”预感得到证实,理智也返回了。噩梦又一次纠缠上来,我不得不重新武装起来,再次投入战斗中。
??我“砰”的一下推开叶恒永第一间小办公室,又闯进第二间,那时他正坐在沙发上看厚厚的一摞资料。
??这样的速度出现在他面前,门也没有敲,等于第二次触犯了他的禁忌。他抬起头,眼神带了几分不满,等着我主动陈述理由。
??“我请半天假。”
??“你要先去人事部写报告等审批。”他低下头面无表情的继续看手中的资料。
??“来不及了。”
??他脸上是漠然的表情,但这种漠然是带着几分忍耐的,他说:“今天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,你私人的事情拖一下再办,五分钟后你再进来。”
??“我得走了。”其实没打算真正等他批准,我没有时间细细解释。
??“我的事情很紧急。”他在我身后把我喊住,这种僵持泄漏了他内心的脆弱:“你不能走。”
??“我的孩子危在旦夕,我必须马上去医院。”
??他一下子愣住了,他的事情再紧急,至少他现在还安然无恙的坐在自己办公室,“那你走吧,要不要我派司机送你?”
??我没有听他说完就转身跑了,来不及再等什么司机。冲出写字楼,我发疯一样的站在马路中间拦截出租,很多司机绕弯躲开,呼啸而过,其中一辆措手不及,发出刺耳的尖叫急刹在我面前。
??司机还在骂我是不是找死,我已经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并报出了医院的名字。
??不过是七、八分钟的路程,却象是走了一个世纪。等到终于赶到医院,两条腿忽然变得不象我的了,每一步都象是踩在了大团大团的棉花里,步履越艰难,哀绝的心情就越强烈,心里反反复复的只有那一句话:“孩子,你不要死,不要死,不要死。”
巴咯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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贝贝又一次进入了抢救室,这个频繁出入的场所简直成了她的老地方。
??此医院建成没多久,出乎意料的空旷,后院还有一个专门管制精神病人的分院,这里的科目一应俱全,包罗万象,病人不象其他医院那么拥挤不堪。
??妈妈孤单单的坐在走廊里的椅子上。
??看到我,她很艰难的站了起来,斜斜的靠着墙壁,象是怕被恐惧和悲伤压垮,只能依附墙的力量才能站立似的,她额前的头发过于凌乱盖住了眼睛,却无力抬起手臂拂开。
??“都是我的错。”她说,“中午的时候看贝贝情况非常好,眼睛比原来亮一些,我就试着做了点鸡蛋糊加香油,我以为贝贝彻底恢复了自主吞咽,结果……,”她边哭边说,“我只是觉得天天靠牛奶和营养液孩子不会健康……”
??贝贝很早就进入流质食物经口进食的阶段,然而大部分营养还是靠输液获得,医生刚才跟母亲说有可能是咳呛导致食物易道引发了窒息。
??母亲接着说:“我总是错,一错再错,现在该怎么办,怎么办啊……”
??“妈妈,这是昏迷病人常见的情况,不要太自责了。”
??听了我的安慰,母亲的眉头皱的更紧了,也许无论我说什么,她的歉疚感都不会减轻只会更重。
??门里门外三代都是女人,无论怎样跟命运抗争都显得势单力薄。
??我掏出手机,把电话拨给了童义信,只说请他来医院帮个忙,然后安排母亲先回去休息。
??贝贝已经情况危机,我不知道能坚持到几时,如果母亲也累垮了,这个家就彻底完了,妈妈点点头,转身走了,她大概回家整理贝贝的一些住院用品去了。
??童义信赶到的时候,因为没有见到母亲觉得有些遗憾,又因为要见贝贝显出几分紧张,他误以为见家人就是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了。
??他问:“孩子怎么了?要紧吗?”
??我第一次主动拉住童义信的手,也许是想通过他的手传输给自己一点力量,我说:“对不起。”
??“对不起?”他笑了笑,“你这是怎么了?”
??“我们是根本不可能结婚的,彼此一点都不了解。因为我前夫疏于照顾,我的女儿成了植物人。她就象一颗快要枯死的小草,挣扎了那么久,或许到了尽头。”
??他的嘴巴动了动,还未开口,我抢先说:“现在,请你,什么也不要问我,假若以后还有机会,我自然会跟你解释。”
??听我说完,他的手象变成一只没有生命的假手一样异常沉重起来,逐渐不胜负荷的垂下了,他沉默一会,说:“事情确实出乎意料,在这个时候谈情感问题似乎也不太合适,我们先把孩子的事情安排好,明天再谈。”
??明天?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。
??每一次出院,我都发誓,走出去就再也不要回来了,不要让贝贝再做这种可怕的垂死挣扎了,可命运之手还是一次次将贝贝推向生死边缘。
??他跟我站的那么近,我隐约有种冲动,想借他宽阔的胸膛靠一靠。太累了,头脑沉闷又迟钝,呼吸也不能畅通,如果真的有人能扶持一下,我或许可以跨越这些障碍。
??但这种恍惚只是一念之间,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,站直了。
??两人都不再说话,一心一意的盯着抢救室的门,象是下一秒贝贝就能出来似的。
??里面太静,没有一点响动,在这压抑的安静当中,我的心里却象擂起了大鼓,不得不用手按住,不知道该怎样调整才能让心跳正常一点。我真希望抢救室的那扇门立刻开启,又那么希望时间静止,它永远就这样关闭着。
巴咯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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贝贝一被推出,我紧紧盯着医生的嘴巴,听到一句:“这孩子休克了几十秒,现在暂时抢救过来了。”
??我的一颗心这才回归了原位,却又生出些不好的预感:孩子被两个护士推进了普通病房,不在重症室,也没有进行隔离,这是不是隐约在暴露医生的意图:放弃?
??医生错将童义信当成孩子的父亲,在走廊里对着他直言不讳的说:“我们已经尽全力了,你们可以准备告别,情况好的话也可能会坚持到明天。”
??童义信没有料到这样严重,他一把揪起医生的领子,吼道:“什么叫情况好的话,那么,要是情况不好呢?”
??医生对这类激动的家属见惯不怪了,他理解的扯开他的手,挣脱开他,消失在走廊尽头。
??我颤抖着走进病房,坐下来,吻了吻贝贝冰凉的小手,摸一摸她的头发和脸颊,她的睫毛一动不动,试一试,又有鼻息。
??我的脸越来越烫了,身体也轻飘飘的,我想,贝贝累了,我也累了,大家都无法继续下去了。我没有理由再强求她留在这个世界,她还不满四岁,不是有人说过吗,她还可以重返天国再次选择幸福的人生,投身到另外的家庭。
??贝贝,你会恨我吗?这些日子来,是妈妈固执的让你这样人不人、鬼不鬼的活着,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一种多大的折磨,是我太自私,是我无法接受阴阳两隔。
??我将脸贴在贝贝的脸上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,心痛到极点,反而不觉得痛苦了,任由时光慢慢流走。燕飞说的没错,也许死亡才是解脱,如果现在已经无从选择,那就连我也一起解脱了吧。
??我把手机里段言的号码调出来,交给童义信说:“麻烦你,帮我把这个人叫来。孩子的父亲不是李韶华,而叫段言,这种时候,他作为父亲应该来一趟,也许贝贝还想见他一面。”
??童义信诧异了一下,也许想到了义君,恍然大悟似的,接着轻轻拍拍我的肩膀,去打电话了,大概还通知了别人,至少我听到他叫了碧月的名字。
??等他返回病房的时候,我对着他笑了一笑,算是感谢,他却被我吓着了似的,说:“默之,你不要笑。我倒希望你象别人那样呼天喊地的哭出来,或许能缓解你的压力,你哭吧,把一切都哭出来。”
??我低下头,又无声的笑了一下,都哭完了,还有什么好哭呢。眼泪让各种各样的悲伤变的那么形似,可是,冷暖自知,哭并没有什么帮助。
??他说话吞吞吐吐起来:“那个叫段言的……手机没有人接。另外的固定号码是空号。”
??我点点头,连号码都换了,做人真是绝呢。
??我请求他:“那请你帮我发短信给他吧,就说孩子病重,请他速来医院。”
??他点点头,摸索着按我手机上不太熟悉的键盘,只能让他帮忙了,如果换做我,估计一个字也按不出来。
??发完短信,整个病房静下来,他说:“说说话吧,不要闷着胡思乱想,医院不是常常有奇迹发生的吗,我们会有转机的。”
??“每个人都要默默承受属于自己的那份压力,没人能代替。所以,不要绞尽脑汁的安慰我了,我可以承受的住,我都习惯了。”我对他说,“贝贝她,只象是睡着了。也许,她根本不是昏迷,她很调皮的,她什么都知道,真的。”
??不过才说了几句话,大脑就象缺氧了一样,我意识渐渐恍惚起来,就在我抬头的瞬间,我看到门口有个人。
??这人的身子藏匿在门外,幽灵一样的从门口探出一个头来,她瘦长的手指扒住门框,一双不同常人的眼睛深深、深深的看着我,脸上出奇的荡漾着一丝笑意。
??我一惊,又是她!那个反复出现纠缠不休的女人!
??我抬起手指着门口,哑巴一样的说不出话来。童义信奇怪的看我一眼,顺着我的手指向门口望去,她已经敛起笑容一闪而过了。
??“什么?”他问。
??“没什么。”我绝望的回答,久久无法回过神来。
巴咯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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门口是空的,我的心也慢慢空了,被野兽吞噬一般,一块一块地被吃掉了。此刻,生命正从我身体里一点点的抽离。
??意识发散了,周围的场景在我眼前逐渐的模糊,我整个人处在了一种身不由己的失重的漂浮状态。
??还能听到童义信一声比一声低的呼唤,上下眼皮就象两扇渐渐关闭的大门,将我关在了一片黑暗之中。
??时间观念随之消失了,大概只用了几秒,又好像过去了千万个世纪,只觉得自己很轻很轻,慢慢升腾到了天花板,发不出声也动弹不得,象个氢气球一样飘飘荡荡的倒悬着,看下面医生护士在忙忙碌碌,渐渐看清了病房里的一切,奇怪的是,还看到我自己。
??你一定是不信的,对,眼见为实,人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触摸到的一切。所以,只有那些有过这种濒死体验的人才能够相信,或许这就是广为流传的灵魂出窍的感受。
??一点麻木,一点失措,一点好奇的混沌感。
??有一团银白色的东西晃了一下,仔细一看,是母亲的银发。她什么时候回来了?到底时间过去多久了?怎么母亲一下子变的那么老了?
??眼前这个憔悴不堪、孤苦伶仃的老妇人可是我的母亲?贝贝一岁生日时她还是笑声朗朗、精神矍铄的,可现在,从她脸上看到的,是那么深的悲伤、委屈、对命运的不解和无力抗争。
??我猛然醒悟了,瞧我是个多么狠心的女儿啊。
??贝贝昏迷的这些日子,我完完全全将母亲忘了,自私的哀伤和仇恨将我折磨得死去活来,是母亲在身边默默帮我分担着一切,我却对她的付出视而不见。
??这段时间母亲是怎样的日日操劳:洗衣、做饭,还要做贝贝的半个医生,每隔两小时给贝贝翻一次身,隔四小时喂一次饭,隔半天要按摩一个小时,她怎么吃饭怎么休息,为什么我都没有想到过?
??是不是我内心深处依然在记恨她在童年留给我的忽略和伤害?
??我得回去,回到身体里去。如果我和贝贝都死了,那我们家就太悲惨了,悲惨的无以复加的程度就是家破人亡了。
??也许,贝贝对我来说有多重要,我对妈妈就应该有多重要。
??不能就这样放弃了。
??我迫使自己回到那具躯壳里面去,一次次的回去又一次次的从躯壳里逃离出来,穿来穿去,我一直没能成功。
??有医生走过来扒开我的眼睛看了看,护士又吊了输液瓶,就纷纷离开了。
??此时,我终于体会到贝贝昏迷前的感受了:既虚幻又真实的周围场景,一个人无力无望的抗争,这种对未知的巨大恐惧掩盖了所有的感受,以至于身体的疼痛感完全消失。
??屋子里的人一下子多起来了,碧月和汪师傅来了。他们把门关了起来,妈妈还守住门口,有人将我的输液瓶拔掉,然后往我的嘴里灌了些东西。
??是一种极度苦味的汤汁,它就象一幅吸附剂,慢慢的将我的灵魂收了回去,我猛一下咳呛一口,眼皮终于动了一下。
??眼睛没有张开,就听见有人激动的问:“汪师傅,要不要叫医生?”依稀可以辨认,是童义信的声音。
??我一下子又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,我知道自己还没有完全形神俱散,意识一直都是清醒的,但全身软绵绵的,没有一丝力气。
??记得有人说过昏迷状态是分很多个阶层的,如果是深度昏迷就会使大脑进入一种灰色地带,在这种情况下,是会产生一些奇特的视觉效应,心里是无限的平静,淡淡的喜悦,甚至可以闻到奇妙的香气。
??这些我都一一体验了。死亡到了最后,并不是那么恐怖,到了那种状态,人的触觉是最迟钝的,但嗅觉、味觉、视觉会出奇的灵敏。
??远远的看到一道光,里面站着一个人,好像是父亲,是生前健康的样子,微微笑着,那么平静和慈祥。
??我真想一步步走向他,牵着他的手走向那个很亮很亮的地方。
??就在那时,我忽然听到一声微弱的呼唤:“妈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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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声呼唤,是能够将我从任何沉睡中、惶惑中、昏迷之中唤醒的声音。
  如同一针强心剂,拼命的将我拉回,拉回……
  就在我用尽全力想要让自己清醒过来的时候,过去岁月的一幕一幕开始在我眼前迅速的掠过,就象电影剪辑镜头的组合。
  一阵疼痛感袭来,那千斤重的眼皮,终于被我抬起来了,艰难的转动了一下眼珠,身边竟然躺着贝贝,她依然闭着眼睛,上下嘴唇轻轻张开:“妈妈。”
  这是在哪里?
  周围是一片刺眼的白,白色的窗帘,白色的床单,可以看到斑驳的阳光,触手可及,就在这干净洁白的墙壁上。
  不似在人间。
  眼前一个晃动的身影渐渐清晰,是妈妈。
  “妈妈……我死……了吗?”我嘴唇抖动了很久,才拼凑出这句完整的话。
  “不要说不吉利的话了,人在做,天在看,老天终于长眼了,竟然两个人都醒了。”母亲说着,鼻子红红的,眼睛肿成两条缝,一定是哭过好久了。
  醒了?两个人?在这个不相信奇迹的成人世界里,我们一次次的见证了奇迹。
  “妈妈,我害你受苦了。”我抬眼看着母亲,曾经以为再也没有了机会说出这句话。
  母亲抹着眼泪,微微侧身的时候,几个人的面孔映入我的眼帘:能来的都来了,燕飞领着小龙站最前面,碧月跟汪师傅探过身子,童义信和妹妹义君也在,我一时百感交集,来不及看清他们脸上的表情,也没有力气再说上一句半句的话,一下子又昏睡过去了。
  再次醒来时,竟又是两天过去了。除了头有点痛之外,精神好多了,我迫不及待的伸出手去,颤抖着去抚摸贝贝的脸。
  这才是两人醒来后第一次正式相见。
  我看了她一眼,心生生的疼起来,她的脸还是苍白的,瘦了好多,头上出汗了,头发一小柳一小柳的贴在额头上,她望着我,眼神散散的,无可凝聚。我颤声叫道:“艾贝!”
  她还是木木的,没有任何反应。
  母亲听见响声,赶忙走过来,指着我问贝贝:“这是谁呀?”
  “妈妈!”她这才元神回归般应答了一句,嗓音有点哑,然后就撇着嘴万般委屈的哭了起来。
  我紧紧的把她拥在怀里,细细的嗅着她的头发,感知到了她新生命的心跳。
  她开口:“妈妈,痛。”
  “哪里痛?”
  她指指头,又指指眼睛,又指一下胸口,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心痛,她的智力水平和语言能力或许还停留在昏迷前的阶段,医生说,按照常理,应该还会有很大的退化。
  主治大夫查床的时候,我喜上眉梢,主动笑着说:“奇迹出现了,不是吗?”
  “不是什么奇迹,”医生冷冷的说,“段艾贝的昏迷不是普通的脑损伤,虽然症状上有些相似,但现在看来本质上还是区别于一般的植物状态。真正的植物人醒来没有那么容易。”
  “怎么?”我问。
  “象她这样昏迷那么久还不用切开气管辅助呼吸,没用过任何吸痰设备,她不生褥疮,不用依靠各种导管,这样的病例是几乎是没有的。而你,不过是压力过大和贫血造成的暂时晕厥而已,醒了也是正常的。”
  让医生无法解释的情况,多少都让他没有面子的,听了他一通“事后诸葛亮”的结论,我偷笑着不再说话了。
  医生的刻板让他无法体会病人死而复生、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,看着我的女儿,这个稚嫩的小女孩,经历了那么多的大起大落,大悲大喜,竟然又象石缝里的小草一样,奇迹般的复活了。
  她光溜溜的躺在我怀里,胳膊和腿纤细的一折就断似的,脖子也是细细的,皮肤薄的通透一般,淡蓝色的血管都能看的清。经历了这场生死存亡的搏斗,我才知道,母女本身就是重合的,融为一体的,这是一种与生俱来、无可捕捉的现象。
  其实,也不能完全称其为奇迹的发生,我和贝贝能够醒来,还有一个人有莫大的功劳———汪师傅。
  
巴咯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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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相信世界上有神药吗?
??很久以前,有人把中药称之为神药,因为中药救活了很多被西医定了死期的人。
??我们不相信偏方,可有时候偏方却让我们起死回生。就在我和贝贝都奄奄一息的时候,汪师傅带碧月去找了一个医道高明的老中医,那人根据碧月对我和贝贝的症状描述,分别配制了两幅不同的药。
??这种尝试责任重大,倘若失败可能会加速生命的死亡。是汪师傅顶着巨大的压力,背着医生,坚持让碧月将两幅中药给我和贝贝灌下去,未料效果奇佳,两人竟然先后都醒来了。
??后来我问碧月哪来的这么大勇气背负这种压力,给我喂药的时候是否胆战心惊,她回答说:当时想不了那么多,豁出去了,宁可在你活着的时候给你灌药,好过在你死之后为你穿衣。
??也许是怕主治医生有所察觉,尽管亲友惊喜异常,却都不肯声张,纷纷作出一问三不知的态度。
??母女同病房的待遇不是那么容易争取的,这是童义信努力的结果,公司请假的事情也是他去打理,他让我心怀感激。
??贝贝的头发,稀薄又柔软,摸上去象是薄薄的丝绸,她的身体经历了病痛的折磨,能量竟然一点没有减,我搂住她,心里说:忘记,都忘记,把过去的一切统统忘记。说着说着,簌簌的流下泪来,眼前晃动的全是父亲搂着我说要忘记的场景,那段唤醒后再也无法磨灭的王庄的记忆。
??这是许久以来我睡的最踏实的一觉,可半夜还是被冷风吹醒了,好像外面下了小雨,满耳都是沙沙的雨声。
??父亲幽幽的坐在我的床沿,夜里张着黑亮的眼睛,无忧无喜地看着我,他手里隐约攥着一张纸,难辨真假,光影虚浮。我生怕眨眼间他又无影无踪,黑暗里低声呼唤他:“爸爸。爸爸。”
??母亲在陪护床上转过身,半醒半睡地道:“你爸爸已经死了。”
??我睁大眼睛,彻底醒来,叹口气。父亲的死是我心里不敢猜测的谜,凄凄凉凉,人影杳然。
??母亲问:“怎么了?”
??原来她一直没有睡着,也许遭遇了太多的突发情况,她的神经依然绷得紧紧的。
??“没什么。”
??“那为什么叹气?”
??“每到下雨,我总梦到父亲。”我说。
??母亲沉默了片刻,缓缓的说:“默之,你是不是一直怨恨我?怪我当年把你送到王庄,后来一整年都不去看你,是吗?”
??“是吗?”见我不说话,母亲追问道。
??“是的。不过,后来我想明白了,没有什么比现在生活在一起更重要。”
??“但是,你看我的眼神从来不象看你爸爸那样亲切,即使我再怎么努力,你都一直不肯从内心原谅我。”
??“我时常希望自己勇敢坚强一些,有时候可以,但多数时候不行,特别是碰触到儿时的回忆,我就觉得象要剥开我的肉体,而我体内空洞无物,妈妈。”
??这种痛,不知道她是否明白。在这个黑暗的病房里,我们谁也看不清谁,她第一次开口讲述了关于王庄的事情。
??根据她的诉说,我才知道,事情并不是先前我想的那样。
??原来,自我出生至两岁,身体一直非常虚弱,奔走了各大医院,却查不出病因,父亲工作在外,母亲一个人慢慢给我调理修养,丢掉了工作也没有换来我的健康。到了第二年的冬天,眼看我就不行了,家里忽然来了一个神仙道士一样的老头,眉毛胡子又白又长,他不讨东西不要钱财,只说有几句话一定要交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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