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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八十八)
最近去了一次英格兰的SALISBURY,没想到对自己有新发现。我发现自己正在学会秋后算帐,这跟年轻时的我极不一样,那时的我通常是当面算帐,不算不走。
这次去住了一家极怪的家庭,那是个极小的村庄,所有的住户大约也就一条街的样子,算起来不到二十户,不好的感觉从找这个地方就有了端倪。车里的GPS显示就在这里,但就是见不到那个门牌。
我一直劝他们找人问,可恨的是那些男人就是当没听见,转了差不多半小时,几乎走到了死路,还是见不到地方。眼见得车里的油表几乎走到了红线,一行七口人,G的弟弟R忍不住大骂。于是,大家停车,开始挨户找,我见他们谁也没想开口问人,我就取了地址,进了一户人家,那男人很是热情地告诉我,那些大树后面的房子就是。房子没任何标识,甚至也没门牌号。
室内有40多平米的大餐厅和起居室,楼上是我们的房间,看上去装修精致但极不实用。不实用是从洗澡间用地毯看出来的,牙杯是极沉的玻璃,厕所坐垫坐下去会“走”,洗澡间的垃圾筒是竹筐做的。
下楼问女孩,晚饭可以到什么地方去吃?她说,可去酒吧,就在对面,问后才知,那是全村唯一一家酒吧,卖极贵的酒水和饭菜。那一晚,薯条卖3镑一小盒,总共花了我快30镑,因为那小盒很不经吃,七个人吃,一下就没了。
尽管这样,我还是把注意力放到了如何去城里玩,于是,经过了第二天紧张的玩,累得半死的婚礼,回到房间已是半夜11点左右,男人去了酒吧,问我去不去,我说,我只想洗个热水澡。一进楼,就从房间冲出个穿黑衣的男人,伸着手自我介绍了一通后极绅士地问:我能为你做什么?我心想,三更半夜能有什么事?也就客气了一通上了楼。
想不到,事情就突起,进了房间,发现没有整理过,毛巾还是用过的,心想,80镑的房间没人打扫?但半夜也不好让人打扫,于是就下楼问可否换一下毛巾?那男人反问:没毛巾?我说,毛巾是脏的。看他几乎不信的眼神,我让他进了房间,他儿子换了两条干毛巾给我。进了房间,光线下那毛巾灰黑色不说,一面还是破的。心里叹了口气,心想,算了吧,只要是洗过就行了。
放了二十多分钟的水,那水楞是不热,半夜时分,气温只有七度左右,我开始心烦,脱了鞋再下楼,他儿子自己上来试了水温,知道不对,跟我说:给我一分钟。五分钟后回来说,不知道为什么,问能不能去公共洗澡间,手指着过道顶头。
赤脚跟他走进那地儿,显然还是个用过的洗澡间,毛巾还乱七八糟。我问,能否给我一瓶消毒水,我自己清洁一下再用。看得出来,这个不到三十岁的男孩完全没有接待顾客的经验,一通点头,居然还真让我自己清洁。我心想,好吧,今天晚上我是不泡到一个热水澡,我是绝不罢休!
正在折腾,女主人跟女孩从外面回来了,她问怎么回事,我给她看了毛巾,也看浴室,正站在门口说着,那男人从紧挨着洗澡间的房间冲出来,穿着睡衣对我尖叫:“你不可以这么吵,我们还有别的客人,我也要睡觉!”
哇,我呆住了,天,这世上还真没见过,当客人正在为洗一个热水澡而绝望地挣扎时,房子的主人却说他要睡觉,他睡觉比客人的基本要求还要重要?我难道不是你的客人?
那女的还想说什么,我跟她讲,“到此为止,我要洗澡了。”
那一晚花了我一个小时的时间,才得到一个热水澡。今生从未遇到的经历。
二小时后,G回来,我跟他说,明天我去结帐,把事情原委告诉了他,他一声不吭地听着,完了,说“好的。”
第二天,我跟G的兄弟讲了此事,他哥说,如果是我,昨晚就打起来了。
早饭时,怕影响九十岁的公公的情绪,我一字不提。等把行李放到车上,我回到房子问:钱付给谁?女孩说,可以给我。
我们站在过道,我跟她讲,我先生早就准备好了160镑现金,但我今天不准备付160镑了。如果你想听,我有三个理由,如果不想听就算了。她变了脸,问“你准备付多少?”“最多120镑。”她示意我等一下,要问父母。
听到室内一通讨论后,女孩回出来跟我说,“你最少也得付140镑,因为这是一所著名的房子。”我说,“房子著名,服务看样子也著名。”
那夫妇俩出来了,先是那穿黑衣的男人,往楼梯上走的同时对我开始像念经似地念上了,我只听见最初的那两句:我要告诉国王和王后,让他宽恕你的---。我抬头对他微笑,我说:你太富裕,你不需要钱,你也不需要顾客。他太太接我的话说,实际上我们需要。我说,你们如果真需要钱,不会这样对待客人。
她说,“你应该付140镑。”我说,“对不起,付120镑已经太多了,这里的服务不值这个钱。如果你不同意,我想我会请律师。”
就这样,离开了那所房子,整个两天下来,我感觉自己住的是个黑店,他兄弟后来告诉我,其中的一天晚上,他们竟然没有热水。但他们谁也没想过,应该让这家人付出代价。
事后,我很为自己吃惊,过去的我是非黑白那是一定要当下分个明白,不明白不罢休。但这次,我却可以忍到最后。
再一想,可能是足够老了,所以学会了后发制人。但分析自己的内心,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,那天晚上,是我一个人上的楼,被一个外国男人如此恶待,很是忍不下这口气,心想,他妈的,你当中国女人好欺负?
有个巴基斯坦男人告诉我,任何人到了外国,他对自己的国籍更敏感。现在,我觉得他是对的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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